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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烛摇曳的喜堂里,陶禾衣的嫁衣红得像一汪凝固的血。"一拜天地" 的吆喝声砸在她心上时,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雕完的璞玉 —— 那是她用一场荒唐的冲喜,从父亲手里换来的、陶家祖传玉雕技艺的 "入场券"。谁都知道,她要嫁的李齐光是个药罐子,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;可谁也不知道,这场始于算计的婚姻,会牵出三段纠缠至死的深情,会让一块璞玉在命运的刻刀下,雕出比玉魂更滚烫的人性。
陶禾衣的人生,似乎从一开始就被 "牺牲" 二字钉死了。父亲的玉铺濒临破产,唯一的活路是收下李家的厚重聘礼,让她给病入膏肓的李家二公子李齐光冲喜。"听说她那个老爹,为了救自己家玉铺,收了李家聘礼,逼着女儿来冲喜呐"—— 街坊的议论像针一样扎在她耳边,可她望着父亲手里那本泛黄的《玉雕秘谱》,咬着牙点头:"我嫁。"
新婚夜,李齐光从昏迷中惊醒,看着床边素未谋面的她,第一句话便是 "我可以将这门婚事作废"。陶禾衣却笑了,眼里闪着倔强的光:"我嫁过来,是替你冲喜,如今,算我救了你的命,若婚事作废,岂不是我从老天爷手里偷了你一条命?" 她要的从不是他的爱,而是一个能让父亲传授技艺的名分。那时的她以为,只要熬过一年,还清聘礼,学成手艺,就能和这个心里装着青梅竹马许玉荷的男人和离,做个自由自在的玉雕师。
可命运偏要在她的算盘上砸下重锤。李齐光的母亲周春兰是个认死理的老太太,听信 "陶禾衣八字旺夫" 的批命,不仅逼她喝各种古怪的汤药求子,还放话 "你是我们李家花重礼娶过门的,即便是二郎以后纳妾,你也得给我受着"。陶禾衣默默忍受着,白天被婆母刁难,夜里就着月光打磨玉石,指尖的薄茧里藏着她唯一的指望。
变故在一个雨天里炸开。弟弟陶玉郎与人争执,打断了孙员外家小公子的腿,对方扬言要让陶玉郎 "牢底坐穿"。陶禾衣跑遍徐州城求告无门,却在街头撞见了出手相助的赵雾云。这个龙鳞卫新千戶,眉目俊朗如月下寒松,三言两语便镇住了嚣张的孙家仆从,临走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里藏着她读不懂的深意。
赵雾云的出现,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。他是李齐光年少时的同窗,却对陶禾衣格外上心。得知她为弟弟赔光了积蓄,便不动声色地安排了一笔玉雕大单;见她被李齐光的冷漠刺伤,便借着 "择选画像" 的由头,笨拙地试探她的心意。陶禾衣对他始终防备,直到那天,她为赶制窦山的玉雕住进赵府,才在某个深夜听见他醉后的呓语。"宝儿... 别走..." 他反复叫着一个名字,她才惊觉,这个看似霸道的权贵,心里也藏着不敢言说的痛。
李齐光对许玉荷的执念,成了压垮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。许玉荷家道中落后被卖入教坊司,李齐光为替她赎身,在雨里跪了三天三夜,高烧不退陷入昏迷。周春兰逼着陶禾衣去求赵雾云救命,而赵雾云的条件简单又残忍:"我要你和李齐光和离,跟着我。"
陶禾衣恨过他的趁人之危,却在拿到那瓶 "起死回生" 的灵药时,看清了自己的真心 —— 她对李齐光只有感激,对赵雾云却早已动了不该有的情愫。"救命之恩,无论怎么回报都不为过",她这样告诉自己,却在签下和离书的那一刻,泪湿了纸面。
可李齐光的死,成了横亘在她与赵雾云之间的鸿沟。许玉荷在他灵前嘶吼着真相:李齐光根本不是被赵雾云所害,而是为了成全陶禾衣的自由,故意淋雨加重病情,让周春兰主动松口和离。"他说他最开心的,就是与你成婚的这一年",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陶禾衣心口生疼。她想起年少时被拐卖,是李齐光奋不顾身救下她,那时他说 "陶禾衣,你以后要做全天下最好的玉雕师"—— 原来他的深情,藏了这么多年。
赵雾云的爱,浓烈得像一场野火。他为她退了与琼华公主的婚约,为她扫平所有阻碍,却始终没说出口,那些看似巧合的 "帮助",其实是他处心积虑的靠近:"让暗卫盯着陶禾衣,她的事,一五一十都得告诉我"。可当陶禾衣发现,弟弟闯祸、玉雕订单,甚至李齐光与许玉荷的重逢,都有他暗中推动的影子时,她彻底崩溃了。"你对我巧取豪夺,凌辱占有,你可曾有一次问过我愿不愿意?" 她将那块他当年执意要走的、粗糙的玉佩摔在地上,如同摔碎了这段沾满算计的感情。
赵雾云最终死在了边关。消息传来时,陶禾衣正在自家新开的玉铺里,给一块麒麟玉佩雕最后一刀。麦黃哭着说 "五爷战死了",她却只是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,那是他曾说过要送给 "心上人" 的样式。后来,她在玉铺的角落里发现一封他的亲笔信,字迹潦草却滚烫:"一生一世一双人,不是说说而已,是要刻进骨血里的。若有来生,我定不会再用权谋靠近你,只做那个在街头为你追贼的赵雾云。"
多年后,徐州城里最有名的玉雕师陶禾衣,收了个眉眼像极了赵雾云的小徒弟。孩子说:"我姓赵,叫晴空,我娘说我爹叫雾云。" 陶禾衣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,拿起刻刀,这一次,她要雕一对并肩而立的玉人,一个像她,一个像他。玉屑纷飞里,仿佛又听见他当年的声音:"陶娘子雕刻玉时,是有颗七窍玲珑心的。"
《入娇账》里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,只有在命运里挣扎的普通人。陶禾衣用隐忍换自由,李齐光用牺牲成全爱,赵雾云用权谋藏真心,他们像三块被反复打磨的玉石,最终都在时光里露出了最温润的底色。或许爱情本就如此,有人用守护写结局,有人用放手作注脚,而那些没说出口的深情,终究会在某个晴朗的日子里,化作晴空对雾云的温柔凝望。